【太敦太】人间驻留手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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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长一段时间，车厢内没有人说话。乱步先生坐在副驾驶上，也许是因为基本完成了委托，乱步先生显得少了些活力，正无聊地往窗外张望。我和敦君则待在后排，敦君现在看起来束手束脚的，双手端正摆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裤脚。
“……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我在座位上尽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不过为什么连我和敦君也要跟着一起去听审讯啊？”
敦君一听到我说话便好像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我完全能够理解：一群人被关在小小的封闭空间里一言不发，简直称得上是最难受的煎熬了，仅仅想一想就该觉得头疼吧。
敦君忍不住好奇：“太宰先生今天本来没有工作吧？”
“我在敦君眼里就是那么不着调的人吗？”
我反问回去，结果发现敦君用一种很犹豫的眼神看着我，似乎肯定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顾及着我的面子没好意思说出来。我差点笑出声；等下是不是该感谢他还知道关照前辈呀？
于是我假装不开心地撇撇嘴：“我当然是早早完成了任务才去漂流的嘛。在漩涡有重要的事情处理，一办完就想钻到河里去，谁知道会在河边碰上敦君在工作啊——是吧，乱步先生？”
我看到乱步先生转过头想要说什么，连忙提前拿话堵上他的嘴。开玩笑，他第一眼就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敦君。敦君初来乍到，我却不能时常看着他。因此敦君总要和其他人多多接触吧！那才远远好过天天仰仗我这样的人。说到底，我这点心思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付出，可一旦让敦君知道，我免不了又要硬受一番感谢，然后浑身臊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像香肠烤熟了放在铁架上，滋滋往外冒油一样；我说不定会脸红。
“你还真闲啊，太宰。”
乱步先生眯着眼睛盯了我两秒，把脑袋转回去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我暗自庆幸的同时，觉得他应该是翻了个白眼的。
“没那回事，还不是多亏了侦探社有乱步先生啊，”我刚应和了两声，又看敦君像是马上要开口因为低估我而道歉，“话说，敦君来之前吃饭没有？我漂流了好一会儿，现在有点饿了耶。”
敦君眨了眨眼：“那个，虽然没有——”
“那么之后一起去吃点什么吧！”我愉快地打断了他，探头问前面担当司机的年轻警官，“警署附近能填饱肚子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哇？”
“我倒是知道几家便利店。”年轻警官十分抱歉地摇着头。
我朝敦君摊手：“呀，那就没办法了，看起来敦君要忍耐到我们回侦探社了。不过漩涡也有甜点吧？”后面那句却是问乱步先生的。
“有是有，”乱步先生懒散地拖着长音，“但是根本不够甜。”
像这样勉强牵扯出一些话题，随便揪住什么事情挥发好奇心的话，我们就似乎一下子抵达了目的地。汽车大概是最挑剔的奢侈品，一定要有热热闹闹的氛围才会加速行驶吧。我眯着眼睛往前看，只见警署端正威严的题字正反射出阴森的光芒。太阳底下终究都是老旧的腌臜，我突然有些悲伤，或许其中不为人知的地方比下水沟还要肮脏。
我们一行人和先前的警官先生碰面——唉，请原谅我至今没在乎过他的名字吧，最近头脑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们组成浩荡的雁群，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廊道。我开始庆幸我们的办公室就那么一点点地方。尽管有时候大家尴尬地面对着彼此，并且因为有时刻警觉的国木田君，更不能随心所欲地偷懒，可它宽敞明亮，也不用绕来绕去——瞧瞧，要不是前面有带路的人，我们想找哪个熟识的家伙说两句话都八成会迷路吧！侦探社比这里实在是好上太多太多啦。
我踩着敦君的影子迈步。敦君一到这里就谨慎起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微弱，简直快要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虽然嘴上不说，这孩子还是害怕的吧。我低头认真地观察敦君的影子。“被通缉”是一条听起来很遥远，却紧密牵连在他身上的锁链。换句话说，敦君有着他自己都从未发掘的价值。我很幸运，因为我是最先抵达这座孤岛的人，敦君便把全部信任拿出来，交付给我，愿我能好生将它对待。然而，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他的重要和不可替代，向他抛去更多的锁链，试图利用、或者间接牟利，榨取那些价值……
我要是想不愧对他最开始给我的这份赤诚，到那时，就应该再不盼望他保护这座城市。
我们两个和乱步先生在审讯室门口分道扬镳。在破案方面，乱步先生一个人足够应对任何情况；至少现在如此。警官先生因为开始明白乱步先生的价值，连身为同事的我和敦君都获得了少许优待。我们被请进有着单向玻璃的监听室，从这里可以一清二楚地了解到审讯室里的进展，万一，虽然我不认为今天会有万一的事件发生，万一乱步先生遇到危机，我们也能立刻从旁边的小门冲进去，及时行动。
门在我们身后关上。敦君一进屋就快步走向那块只能向外窥视的玻璃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着、摸着。我忍不住笑起来，他简直和直美平日里见到谷崎的反应一模一样。
那块玻璃的确不能使我幸福，可对于敦君来说，太阳底下都是崭新的爱与美好。他真的很容易满足。我站在敦君旁边，总觉得自己隐约看见他眼里也藏着一名渴望光的小孩子——明明仍旧胆怯着那光会使他受伤啊。等我再一眨眼，那小孩子已经不见踪迹。先前看到的要么是错觉，要么便是梦吧。于是我没有出声打扰，转而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的其他构造。不过，我却不会拥有敦君那种纯粹的喜悦了。
[TBC]
一个过渡片段，说起来这篇竟然都十更了……
我这里明明是午夜，写完却觉得有朝阳照在身上。
又充满了爱他们的力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