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刺Amezawa

   

【百日太敦太:第五十六日】荒谬时代


人去楼空。


敦站在空荡荡的塔楼里,一时间觉得这副风景有些凄凉。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平日此处人来人往的景象,放课赶场的时候便常常有三三两两成群的学生们聚在廊道上,各自揣着一摞书本,为了些许小事争执的面红耳赤。他倒是不那么喜欢凑热闹,可一想到那样生机勃勃的场面,约摸暂时是不会再见到了,敦还是稍微有一些怀念的。


“敦君?你竟然没走吗?”


身后响起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敦本来觉得讶异,仔细想了几秒之后却又打消了那份惊喜的念头。如果说整座学院还会有谁不在这个时候离校避难的话,除了孤家寡人的自己,恐怕就剩下一心寻死那位怪人了。敦勾起了唇角,没想到自己这样再普通不过的存在也有一日可以与他相提并论,命运真是有趣的东西。


“太宰先生不也是还待在这里嘛。”


说起来,他跟太宰并不能算作特别熟络,只知道对方是同样专攻人文学科的校友,比自己大几岁,指不定偶尔会在哪间教室里碰到一两次,稍稍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聊天的次数也不多。唯一一次勉强可以称得上是谈话的经历却发生在校外的街头,敦记得还蛮清楚。那天自己被某位声称是崇拜者的贵族少女追着跑了大半座城,人家非要叫他收下一封看起来就充满了不详气息的书信,几次三番地拒绝也是无果,他面皮又薄,结果竟是只能红着脸转头就跑,也顾不得什么绅士不绅士、礼仪不礼仪了。最后幸亏遇上太宰才成功解围,也不知道他悄悄跟人家讲了几句什么,刚刚还在抹眼泪的姑娘立刻就目瞪口呆地睁大了眼,特别震惊的样子,然后朝着他俩深深一鞠躬,嘴里还说着什么,“对不起,打扰了。”


“多谢了,太宰先生。”他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喘息着。当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欣慰极了。


“敦君认识我?”


“全学院恐怕没有人不认识您吧……”敦不假思索地作出回答,说完才发现太宰刚才的话里透露出什么关键讯息,“嗯?您知道我的名字?”


太宰眨了眨眼睛:“噢,那个啊,因为好像总是碰到的样子,之前就托人去问了问。”


的确,学院挺大的,两个人要经常能碰到对方的话,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吧。这么想来好像的确是偶遇次数频繁得过分,明明不是同年来着,按理说碰到的几率就更少了。


敦抿抿嘴唇,促狭地笑了起来。


“让您费心了……还麻烦别人来打听,其实直接问我就好的。” 


“呀,贸然上去搭话什么的,怕吓到你嘛,”太宰也回以一个微笑,双手十分潇洒地搭在腰间,高挑剪影与夕阳下的城市叠加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幅轻描淡写的油彩画,“不过这种地方也能遇到敦君,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吧,敦君你说呢?”


如果确实有什么看不见的命运在背后作祟的话,那么这命运对待自己可真是温柔啊。


“原来是在等我吗?”


太宰故作高深地摸着下巴,双手环在胸前,恍然大悟一般感慨着。敦低笑出声,知道他这样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不由得打心眼儿里感激。最近自己也是很久没有流露出欢快的情感了,前两日听闻疫情传到隔壁城的时候就被整座学院的严肃氛围给感染了,遇见太宰也只是板着脸招招手。敦不是独一个这样忧郁的人,自从瘟疫爆发后谁都没有个安生日子:学生在课堂上往往都显得无比惶恐,大一些的男士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讨论着自家夫人来信所提到的内容,就连博士们教课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就好像马上外面便会下一场满是青蛙、蜥蜴、蝎子的倾盆大雨一样。不过那种事情若是真的能亲眼见证的话,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想,如果等会儿真的开始飘雨,他就一定要在被天降雷火砸中之前好好把史诗级的画面记录到自己的年代纪里,留给后世和幸存者参详。


于是敦配合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这样,您可以这样认为。”


太宰听到这话就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摇摇脑袋示意敦随他走到围场的草坪上去。他叫敦跟上,敦就真的跟上了。反正现在这里基本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不待在太宰身边,自己总不能跑去受灾严重的地方跟一堆尸体打交道吧?


“这个点钟,敦君不打算自己去小教堂做个弥撒什么的?”


太宰抬头看了一眼阴暗低垂的天空,口吻随意地问他。


“祷告要是真的有用,这里也就不会空了。”


敦笑着把太宰心里想的话都说了出来。问题的答案就是这么简单,敦猜他在向自己发问之前便已经知道。


“欸,可真是多亏了他们蠢,敦君和我免受瘟疫病痛的可能性才减少几分啊。”


太宰找了片瞧着很清爽的空地,这里的视野非常好,是观察行星轨迹的好据点。他把敦拽到自己身边,按着他的肩膀叫他盘腿坐下,随后自己也跟着歇在一旁。


“但是,我以为太宰先生是想赶快被传染才留下的?”


“才不要!”太宰露出嫌恶的表情,“真想得这个病的话现在我可看不到敦君了……况且,还要吐着血弥留个两三天,这死法也太惨了吧?”


敦轻笑着点了点头:“也对,太宰先生是想要一场干脆清爽的的自杀来着。”


这位曾经还当着全学院的面那样郑重其事地宣布过,说什么这就是自己的座右铭,以后还要叫手艺最好的工匠来刻到墓碑上,真是传奇一样的人物。


“不过有敦君在的话,就算真的被传染了,也可以安详地死去了。”


太宰笑嘻嘻地说着,后仰下去倒在草坪上,手臂垫在脑后。


“这怎么说?”敦感到好奇。


太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敦的嘴唇上,扯着他系在胸前的挂带,使敦不得不再主动凑得更近一些才能保持住平衡,“嘘。”


太宰便顺势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枚衔含凝露的轻吻。


敦待在原地愣了几秒,直到太宰把手指移开才回过神来,恍然意识到对方做了什么事情之后,禁不了什么大风大浪的年轻学者立刻脸红起来,整个人也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太宰先生,要是被看到的话——”


“呀,那些老学究都顾着自己逃命去了,没关系的。”


敦稍微释然了一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太宰就接着说道:“但是敦君第一件想到的为什么是这件事情?”


咦?!


敦腾地一下从草坪上直接蹦了起来。这是说、是说自己其实也并没有抗拒的意思?他怔怔地捧着自己的脸,俯视着怡然自得平躺在草坪上等着看火星位移的太宰,觉得十分茫然无措。


“我……”


“那个稍微放一放,敦君先不妨猜猜看,上回我是怎样替你摆脱那位小姐的?”


话题跳转的速度他有些跟不上了,太宰一连串提问的根本目的似乎就是想达到这个结果,让他晕晕乎乎地忘掉刚才发生了什么。虽然敦隐约明白了这一点,却还是下意识地跟着太宰的既定路线琢磨了起来。只是大概也因为大脑一片空白,敦自己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很疑惑,只好求助性地看向太宰。


“很简单啦,”太宰打了个哈欠,“我不过是跟她说:‘这个不太会拒绝人的笨蛋其实是我的情人噢,你要是真的喜欢他的话,就请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吧,如何?’”


啊?!


敦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这时候开始下着青蛙、蜥蜴、蝎子雨了:“您、您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当借口?如果她真的说出去了怎么办——您不就——”


“你看,敦君,从刚才开始你注意的反驳点就不对了。”


太宰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两手搭在敦的肩膀上使劲晃了晃他。随着身体的动作,敦仿佛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也许这就是他自己脑袋里的神奇雨幕被摇晃所产生的特殊音效吧。


“我很高兴,这样的敦君, 我也很喜欢。“


生在如此荒谬的时代,命运没有再给他们别的余地去迂回周旋。太宰扳过他的脸,前所未有的不再胆怯于任何事情,哪怕明知那些他所珍视的仍旧都要归于黄土,他也不想再错过了。


“敦君,请你来光明正大地做我的情人吧。”


敦直直地看进那双茶褐色的眸子,似乎也在其中看到了一场蓄谋已久的雨瀑,同自己头脑中的画面一样荒谬,又一样震慑人心。


“这样就算命运突然不再施舍对我们最后的一点眷顾,至少,还有彼此的臂弯可以依偎着一起死去啊……”


太宰的声音逐渐低不可闻了。


而那场雨最终在敦的脑海里连成一片荒谬的海。


海上没有孤岛,只有两簇火苗相溶着并蒂燃烧。


这是属于黑暗与死亡的时代,也属于光和新生的爱。











 

——第五十六日。我肥来了!并且对的没错我又开始拿历史梗放飞自我了。

灵感来源于@如叶 太太之前提过的学者paro,当时就想着这个梗可能很适合黑死病时期的欧洲,恰好机缘巧合下我今天刚刚肝完的那篇论文就是讨论黑死病的,于是就……嗯……趁热打铁地写出来了?

青蛙、蜥蜴、蝎子雨,是那个时候非常出名的关于瘟疫来源的一段描述。

这篇的宰从很早就开始打敦敦的主意了,但是十四世纪的背景设定本身就是异端非常不友好,所以如果没有这场灾难的话大概就只能BE到天荒地老(而我偏偏发糖!)

稍微有一种末世的感觉,相依为命真的好吃^q^

日常感谢阅读!特别要表白在请假条里给我动力的天使们!

我真的开心到说不出话来,你们太温柔了呜呜呜呜呜我要为这样温柔的太敦圈打一辈子的call!(我准备在删掉tag之后留着请假条在首页欣赏天使了)

我爱大家!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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