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太敦太：第十八日】那名为爱情的东西
太宰治闷闷不乐地爬在岸边的大礁石上，一副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样子，拿着自个儿的鱼尾一下一下拍着水花。
他想见的那个人类少年好几天没有来看他，他突然又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起来了。这算是什么呢？恋人离奇失踪吗？太宰有点烦躁地翻了个身，深蓝色亮晶晶的大尾巴也不摆了，躺在石头上毫无意义地晒着太阳——从腰间一直裹到脖子上的白色绷带早就杜绝了他做日光浴的可能。不对不对，根本不是那样的，自己在这岸边来来回回的徘徊绝对不是在专门等他，没来就没来，他可是立志要说服美丽的姑娘们自愿跟他殉情的，那人完全不符合标准，是个男孩子嘛！
他突然愣了一会儿神，这话怎么哪里怪怪的？莫非，自己早就在心里把他也划进理想的殉情对象了？
“嘁。”
太宰颇为嫌弃地咂了咂嘴，腾地一下跳回海里，试图让脸上的温度降到正常的范围内。真糟糕，这都叫什么事？他气鼓鼓把半个脑袋又钻出水面，不自觉地望着往日里敦君来的那个方向，该死的，还不回来吗？族里的人说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起来的确不是骗他的。
他心里堵得慌，把下半张脸也浮到海平面以上，深吸了一口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的空气。他总看那人这样做。
“这是深呼吸，”银发少年笑容腼腆地看着他，挺不自然地拢了一下垂到耳边的几缕头发，“和太宰先生说话的时候……稍微、会有点紧张。”
那么自己见不到他的这种情绪就是紧张的感觉吗？心跳加快，气血上涌，还有无数小螃蟹在胸口轻飘飘地给他挠着痒痒？
太宰治是一条人鱼，人类的情感他真的不懂。好在敦君是懂的，所以他常常问他。
“欸？紧张？那是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吗？”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甩着长长的尾巴，半个身子趴在沙滩上，十分好学地咨询着仿佛懂很多事情的人类少年。
“啊、不……唔，也不对，该怎么说好呢……”敦君一下子也有点犯难，皱起了秀气好看的眉头开始思索，似乎是想找一个最合适、最全面的答案。人鱼很满意，摆出这样表情的敦君他还蛮喜欢的，大概是因为有一种“是专门为了他而困扰”的感觉在里面，弄得太宰莫名其妙就很自豪。他没催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就好像他确切地知道，敦君一定会给他想出来一个最棒的回答一样。太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也不知道原来这就是信任的感觉。
“……有的时候呢，紧张是好事，有的时候不是，”少年慢慢地开口，在说话的途中继续整理着语言，明明对人类而言是无比荒谬的问题，他却作答得特别认真，“比如说，太宰先生靠我太近时的紧张和我看见太宰先生遇到危险时的紧张，就是完全不同的，第一种算是好的，第二种就不是。说起来，下回您也别非得费力爬到那么高的礁石上往下跳了，多吓人啊……我可不想每天都这样为您紧张。”
太宰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虽然他还是不怎么明白这两种紧张到底哪里不同，都是敦君对自己产生的情感，难道还有很大差别吗？
“啊是吗——”他冷不丁地撑起上半身，朝敦君压了下去，“那么让我来观察一下敦君~”
“咦！？？您又拿我做什么实验啦……”一直都很沉稳的银发少年突然开始手忙脚乱，挣扎半天也没逃脱过被人鱼箍在身下的结局，尾巴分量很足，沉沉地叠在敦君的腿上，他最后只好死死地捂住了脸不给太宰看。
“紧张吗，敦君？”太宰凑得很近，鼻尖蹭到了少年挡在脸上的手背。他看见敦君把手指张开了两条缝，又唰地一下并拢得更紧。敦君哼哼唧唧地没有回答，把脸歪向了朝着海的一侧，露出了白皙细嫩的脖颈。很像是香喷喷的蟹肉啊。太宰没有多想，俯下身轻轻在那上面啄了一小口。这种紧张，和之前远远看到自己往海里跳的时候，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着“太宰先生——”的紧张，不是同一种吗？
他现在倒是好像有点明白了，好多好多说不清楚的东西都是自己对敦君产生的情感，他却没有那个能力把它们统一到一起。
太宰猛地用尾巴踩了踩水，高高地跃出水面，噗通一声，借着重力和惯性，漫无目的地去水底游了一大圈。他觉着心里空荡荡的，所以把尾巴甩得很使劲。又想跟敦君说话了，真不妙，敦君并不是话那么多的人。嘛，其实不说话也可以，哪怕光是看见他也挺好的。
他的确是等得不耐烦，本来想就这样回领地算了，再等下去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可心里憋着的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蓬勃情感却让他改了主意，好像如果不等到敦君的话什么都没有了意义，于是他又一次在靠岸的地方钻出了水面，然后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正要下水的银发身影。
“喂！少年！”
太宰眼睛一亮，直直地蹦到半空中，可劲地挥舞了两下胳膊，几秒不到就啪地一声掉回了水里。他被水花拍得生疼，呲牙咧嘴，却还是什么都不顾地朝着之前看到挥手回应的地方游了过去。
“太宰先生——”
少年带着一脸愧疚，开口本来是想道歉的，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实在没来得及跟太宰打声招呼。
一周前全国最知名的那位魔药大师泉镜花突然来到敦君居住的这个沿海小镇，整座城的人都听说她刚刚研制出了一瓶前所未闻过的水系药剂，可以让人类在水下毫无障碍地呼吸、甚至生活。而大家都知道，她向来是只把自己的魔药给予她认为的有缘人，不论身份、地位和财富都有可能成为最后赢家……所以他必须得试一试才甘心。
结果一试就试了七天，他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杵在泉大师的住所门口硬生生地站了七天，饿了就从背包里摸块面包啃一口胡乱充饥，渴了就喝一口水。站到最后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看不太清东西了，却因为还是没听到任何有人拿到药水而死命坚持。一片模糊之间，他好像听见有人问他，“你是为了什么呢？”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是为了什么呢？正当大脑空白、即将强制让他陷入沉睡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太宰先生的笑脸。于是，他想都没有再想就本能地脱口而出，“我……爱上了一条人鱼……”
这条人鱼此刻噌地从水里跳出来，非常直接地把他计划中的道歉和他自己一起推翻倒地。
“敦君我跟你说噢，你不在的时候，我好紧张你……”他感觉到缠着绷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护在自己的后脑勺，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宰治，后者的脸和嘴唇又不自觉地开始在他的颈窝处蹭来蹭去，“现在也是……离敦君这么近……我也觉得有点紧张了……”
少年红着脸翘起了嘴角，伸手摸摸太宰头顶湿漉漉的黑发，“是是，太宰先生，我很高兴。”
高兴这个状态，太宰治是明白的，他也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高兴，但是他不太确定为什么敦君很高兴，所以他张口问了出来。
“为什么呀？”
他问的东西果然一如既往地不太好回答，“可能……是因为太宰先生紧张了？”
“敦~君！这难道是什么人类特有不良嗜好吗？被紧张的话就会很高兴？”
“不、不是的。主要因为是太宰先生产生这样的感情，别人的话我也许就不会——总之这是非常麻烦的东西啦，太宰先生不会想弄明白的……”
这大约不是紧张。敦君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情绪最后会落到哪里。
但是要学会这么复杂的概念，太宰治恐怕得花上一辈子了。
“可是……我也想在敦君紧张我的时候高兴嘛！教我吧教我吧，敦君~”
太宰眼里却没有任何叫做知难而退的神色，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尾巴大幅度地左摇右晃。
那东西，名为爱情。
——第十八日！蠢萌又傲娇的人鱼宰^ ^
是“我没有爱人的能力但是恰好我遇上了敦君”这样的中心思想，然而我一直写到最后都分不清攻受……
行吧你俩回后台自娱自乐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人和人鱼谁应该在上边？
果然是太敦太挑战啊我真棒。（已经不要脸了）
日常感谢小天使们的阅读和支持！
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