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刺Amezawa

   

【百日太敦太:第九十八日】偏心

“或许时序女神的确是偏心的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呢?”


“……尽管过去了那么多春夏秋冬,您完全没有变啊,太宰先生。”


敦端起杯盏,眼神低垂,故意不看太宰笑盈盈的模样。浓烈的酒精入喉,如今自己却也能面不改色了。他莫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与他同饮的场景。彼时他还是即将足岁的青年人。说来有趣,太宰本来已经耐心等了他许久,结果到最后关头反倒再忍不住了。偏在敦生日前一天找了机会偷偷摸摸地拉着他到廊下,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瓶子。


“这是什么?”敦记得自己愣愣地揣着那个瓶子。瓶子上空荡荡的,连个标签都没有,又是暗色的玻璃制品,根本看不清里面盛着什么。


“还能是什么?”太宰得意道,“我的珍藏品,敦君千万别客气!”


珍藏品?敦立刻明白过来,脸上哭笑不得:“明明只剩不到十二个小时,您就这样等不及吗?”


“咍,你这小没良心,”太宰恨铁不成钢似的,拿手指戳戳他的脑门,“我都为了敦君忍痛割爱,敦君竟然还在意那些小事。别说这个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就算被发现,那点罚金我们难道还交不起吗?”


原本是交不起的。敦最开始被太宰捡回去的那会儿,太宰不过是位守着旧家业、颓废无名的落魄文人,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别说多了他这样一个正长身体的少年郎。可就是在这种艰苦的情况下,本来连命都保不住的少年郎竟然生生被他从死神手中拉回来。听街坊邻里说是神迹,敦自己也慢慢变得好奇,后来某次逮着机会,便小心翼翼向他求证。


“为什么要救你?敦君要是随便饿晕在街头我才不会管呢,”太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懒懒地躺在榻上,不情不愿地回答他,“谁叫你刚好躺到我家门口,路都被你拦住了,我当然只能……哎呀,敦君干嘛问这个啦!换点别的问题!”


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嫌弃一般。不过,太宰私底下却是管他叫福星的。自从敦正式住了进来,太宰简直像是握住了什么运气彗星的长尾巴,事业一下子红火起来,变成炙手可热的新晋小说家,每日慕名前来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门前邮箱也不知从何时起被塞满了雪片那样多的来信。年轻的邮递员不止一次地跟敦抱怨过自己一天到晚几乎两点一线,前脚才送完几封,回去交差的时候往往又来了几封新的,耽误不得。


酿成邮递员悲剧的罪魁祸首,太宰本人,刚刚将出版社的几位访客打发走。这会儿他正倚在门框上,带着明亮的笑容催促敦快些回屋:“怎么?又有来信了吗?那个之后处理也来得及吧。”


“话是这么说,”敦一边说着,一边向邮递员到了别,手里捧着满怀的各色信封,“可是您看看——再拖延下去,我们这里怕是要被堆成小山包啦!太宰先生是想和我一起埋在山脚吗?”


太宰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敦如今已经记不大清,记忆里好像唯独只剩下那个因为逆光而显得格外清晰的高挑剪影了。


“如今敦君这样说,是要彻底与我生分了吗?”


太宰单手托腮,斜眼看着他,手指把玩着茶匙。自从十年前敦向他辞行的那日开始,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重新会面。


“宠物永远不会与主人生分的,对吧?”敦对上他的眼睛,“太宰先生从前并不爱喝咖啡。”


太宰笑了笑,没有接话。茶匙叮叮当当,兀自敲着瓷杯内壁。


敦移开目光:“我本来以为您空闲了十年,一定为宅子里找到一位合适的女主人了。前辈们没有介绍什么人给您吗?退一万步,寄信的姑娘总该有那么几个耐心极好的吧?”


“我怎么知道呢,向来都是敦君读那些来信呀,”太宰看似漫不经心,“敦君倒是比二十几岁的时候成熟太多了。大概很受欢迎吧?果然还是沉稳一点的男人更讨喜啊。”


“谢谢,”敦淡淡地说道,又将酒杯凑到唇边浅尝一口,“不过,比起受大家欢迎,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


太宰停下了手中拨弄茶匙的动作。


“我怎么知道呢?”太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您当然知道了。毕竟,我正是因为得其无望才离开您的,不是吗?”


太宰沉默良久,最后整个人向后靠,陷进软趴趴的沙发座里:“敦君,小说家都是骗子,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所以我又回来了,”敦一仰脖,将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我觉得自己怎样也得再见见您这个骗子。”


“然后?”太宰挑眉,托在脸侧的手掌滑进黑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他好像完全不在乎敦的答案一样。


敦却突然转移了话题,“那时候我的话,您还记得吗?”


记得。太宰默认。他实在不好意思讲,敦对自己说的话,他几乎每一句都记得。


出版社看好太宰的前辈是个正直爽朗的人,只不过,他对于太宰的终身大事似乎同样抱有一副热心肠。来做过几次客之后,前辈和敦也熟稔起来。见他每天像个小跟班一样忙前忙后,前辈便打趣着说,要赶快替太宰说一门亲事,找位贤惠可靠的小姐,好叫敦不要再这么辛苦。


“太宰先生,”那日送走前辈后,敦站在院里这样轻声说道,“我不辛苦。”


“这叫什么话,”太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却是不知先前还有过那么一茬,“敦君总做替我做些繁杂的工作,早晚有一天会累的吧?”


“您说得对,”敦重复着那时候自己的话,“早晚有一天会累的。”


太宰怔怔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从发梢之间抽离,握住了自己另一只手腕,攥得紧紧的,又期待又害怕。敦没有理会他的视线,把空杯搁回桌面,指尖在玻璃杯沿上划来划去,补充道:“我如果没有平视太宰先生的能力,不就和宠物没什么两样吗?


“永远依赖您,永远做一株乘凉的小草,我和太宰先生之间的关系全靠单方面的寄生维持——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感到疲惫不堪,再无力继续了。”


“所以敦君选择了冒险,”太宰声音略微喑哑,“敦君不相信我吗?”


“您明明也推波助澜了,”敦垂下眼睑,“我知道这样甚至可能让我完全失去您,但我总要试一试;说不定这正代表我信任您。”


“敦君怎么就能肯定我在这十年之间不会爱上别人呢?万一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彻底变了样子,敦君又如何?”


“哈……那样,不正说明我放手是给予您幸福的正确选择吗?”


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太宰却从敦骤然捏紧空杯的手指中窥见了端倪。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和欣喜。这人哪怕从身形纤弱的少年长成挺拔苍劲的模样,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像个固执的小孩子。


好在,自己是他认定不准备回头的方向。


太宰悄悄把手掌覆上去,忍不住掀了掀嘴角,“敦君真傻。”


敦失笑起来,捏捏他的手,“您救我的时候,我还觉得您也真傻呢。”


两人的目光越过千山,再相遇。他们注视着失而复得、亦或从未失去的彼此,一齐从眼底绽开笑意。


执子人双双落定,这将是一场再不会疲惫的棋局,它必永远繁茂、永远熙熙。


“阿弗洛狄忒才是偏心的。”


太宰张开双臂,将敦实实在在地拥入怀中时,如此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我只有一颗用来爱人的心脏,阿弗洛狄忒却在其中装满了敦君……”

 

 









——第九十八日。今天大概是稳重的成年男人回忆杀……

因为考试和论文的原因,最后两天的百日挑战和特典只能留到下周末一起更新,在此之前还要拜托大家耐心等待了,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土下座)

码百日挑战的文档今天正式突破二十五万字了……

感谢阅读。话说回来怎么突然都到九十八了呢……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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