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太敦太：第九十二日】迷雾和雪山尖
那孩子又来了。太宰往腰上系围裙的时候，眼尖地留意到半敞门口露出来的熟悉衣角。太宰只假装不知道他在，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熟练吩咐着后厨里的其他人各自归位，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那孩子不是第一次偷偷观察他们了。说起来，那扇原本关得严严实实的铁门会露出一条可供人窥视的缝隙，正是因为他每天都会按时光顾。太宰如今已经知道他没有恶意，并不是对手家派来偷学技艺的小间谍。更何况自己的后厨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暗箱操作，所以就算被他看去一些也无妨。
太宰思考了几秒，朝他的副主厨国木田招手，嘴型夸张地无声示意他暂时顶替一会儿自己的位置。国木田犹豫着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太宰把手指竖起来放在唇边，摇了摇头。
他决定见一见那孩子。
太宰其实见过他许多次，通常是在餐厅背后的小巷附近。那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小流浪者，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日子过得极为寒酸，也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看上去好像永远灰扑扑的。唯一比较珍贵的东西，就是一床瞧着还算暖和的被褥；可那被褥也跟他本人一样，是灰扑扑的颜色，在夜晚五颜六色的街灯之下毫不起眼，仿佛落入金子堆里的一粒尘埃。不过，被褥倒是叠得很整齐。
和城市里其他依靠救济吃喝等死的流浪者不同，太宰很少见到那孩子颓丧缩在被褥当中的模样。或者说，除去每晚来偷看正餐营业中的后厨的时间以外，那孩子几乎就没有悠闲下来过。
“是个很热心的人啊！”就连负责采买的贤治也这么说，“多亏了有他帮忙，不然今天大家就吃不上牛肉啦。”
一边说，贤治还一边兴奋地挥了一下手中用以牵牛的缰绳。
“又三郎被军警的鸣笛声吓坏了，差点跑掉呢。”
鸣笛声过于响亮的话，对牛来说的确会造成很大困扰啊。太宰摸了摸下巴，赞同地点头：“唔，最近他们示威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但那是贤治应该担心的问题，他身为主厨，并不需要对牛的心理建设了解太多。并且，太宰有更为在意的事情。
“对了，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贤治？帮你的那个孩子。”
“啊！我忘了问——如果太宰先生想知道的话，我这就去找找他！”
贤治大叫了一声，就准备往外走，这位显然也是一个行动力旺盛的年轻人。太宰赶快拉住他：“不用！我随便问问而已。话说又三郎还要交给贤治处理呢，可别再让它跑掉了。”
“好的！大城市的牛比我们那里的不听话多了，不过，又三郎交给我就好啦。”
贤治大力地点了点头，牵着又三郎走远，很快忘记了这回事。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只有国木田仍旧举着刀，认真对付手中的胡萝卜。他正试图用最少的胡萝卜，雕出最多的花。
太宰站在原地，看着贤治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国木田冷不丁问他，“你不是见过他很多次吗？为什么不自己问？”
太宰愣了一会儿，咧开嘴笑了：“对呀，我为什么不自己问呢？”
国木田莫名其妙地抬头瞥了他一眼。
“我会问的。”
这便是太宰那时候和刚才给国木田的同一回答。
他踮着脚尖走到门口，屏住呼吸，和那孩子隔着不到半米的空气。从这个距离已经能够清晰看到那孩子头顶上的发旋儿，随着他往外探头的动作轻轻发颤，活像是一簇小心翼翼的雪山尖。
太宰扑哧一声轻笑起来。雪山尖被这点响动唬了一跳，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河口湖似的脸，急急向后退去：“呜哇——”然后实实在在地翻倒在地面上。他吃痛地半眯着眼，双子星一样的一双明眸立刻蒙上一层迷雾；那背后是怎样美丽的百景，太宰暂时看不大清了。
“哎呀，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吧？”
虽然嘴里诚恳地道着歉，但太宰却明显笑得更开心了。太宰将门完全推开，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递给他。
河口湖则仿佛被炭火炙烤一般，夕阳在双子星之下逐渐升腾。少年红着脸，小声说自己没事。被现场捉住的样子实在太过窘迫，他不好意思牵他的手，自己撑着地面一跃而起，又怕太宰觉得尴尬，起身之后还飞快地伸手拍拍他的指尖。
太宰低头看着被他拍过后自己下意识握紧的拳，觉得十二分有趣。
雪山尖这会儿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很慌张地鞠了几个躬：“失礼了！对不起，我打扰到您了吧？是不是让大家感到困扰了？啊啊，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一直以来承蒙您好心关照……”
最近一段时间总有一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杏发年轻人，在太宰的餐厅打烊之后偷偷过来，塞给他一两个餐盒。尽管对方说是背着主厨留下来的、不想浪费掉的剩菜剩饭，可那餐盒盛得满满当当，食材搭配也很是丰富营养，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处理的厨余垃圾——他当然明白那绝不是没有主厨首肯能拿到的东西。
况且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就在刚才他悄无声息地吓到自己的时候便已经呼之欲出了。
雪山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呼唤出了这些天常常听到的那个名字：“……太宰先生。”
太宰眨眨眼，发现自己很喜欢他喊太宰先生的声线。这场景他预想过千百万次。说不定正是因为早先一直憧憬，现在才会感到一份特别的美丽啊。
“再这样叫我一次吧。”太宰突然说道。
“太宰……先生？”雪山尖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可还是全如他所愿，“像这样吗？”
太宰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欸，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呀？”
“敦，我叫中岛敦。”雪山尖，不，这时候该叫他中岛敦了，立刻认真给出了答复。
太宰终于看到了迷雾背后；他觉得格外欢欣。
于是他也得以叫出他的名字，“敦君，想要留下来的话，就别走啦。”
——第九十二日。写之前刚好在读太宰先生《富岳百景》。
今天是霖霖太太 @蓝小霖 的点梗，“厨师宰和偷偷窥视他的流浪汉敦”，真的是非常可爱的设定！后来莫名发展成比较清奇的画风……希望您不要太嫌弃就好QAQ
牛的名字来自宫泽先生的童话集《风之又三郎》（55minutes里面敦敦是不是也化名过又三郎来着？好像还是太宰的恶趣味？）
负责送饭的杏发年轻人是谷崎（？色盲发言）
又是认真催婚的一天！可以安心入睡了！
日常表白爱太敦的各位！
以上。
（以下内容为虚假宣传）凑齐十个可以召唤神龙！问不到吃亏问不到受骗！提问就是赚到！
随手捞一把我寂寞的提问箱：请大力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