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刺Amezawa

   

【百日太敦太:第六十七日】与君诗

森林里有一片海。


静谧的、孤寂的海,却并不晦暗,似乎还带着些温度。


太宰此刻正被这片暖热的海所包围,四面楚歌。他觉得自己随着波浪起伏飘忽,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呼吸,往外鼓着气泡。若是叫外人来断言,这诡异的境遇大概是不妙得很,可太宰却偏偏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敦君,好久不见。”


“太宰先生昨天不是才见过我的吗?”


空气中看不见任何人影的地方传出一句疑问。太宰对此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依然没有睁眼,只是朝那声音的方向稍稍偏头。


“但那都是昨天的事情了嘛。敦君也好歹表现出一点点寂寞吧。”


阳光疏漏的叶的缝隙之间,淅淅沥沥坠了许多萤火。不知起于何处、源于何方,场面甚至十分突兀。萤火浮游着聚集在一起,也像是呼唤着谁的名字;而被点名的还犹自不知,喃喃重复着流浪者的话音。


“寂寞……吗?”


太宰听到他再开口,便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一般,赶紧睁开了眼睛。海水褪去,萤火散尽,不该在这人间游荡的年轻精灵终于显现身形:一袭单薄衣裳,打着赤脚踏在末冬的土地上,丝毫不觉得冷的淡然模样。然而这时候,名为敦的异世少年却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逍遥,他正歪着脑袋,费力地进行思考,仿佛对这门语言还掌握得不太熟练:“可我相信太宰先生今天也会来的,所以并不会感到寂寞——难道,太宰先生原本是抱着诓骗我的想法吗?”


敦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尖尖长长的耳朵很是苦恼地动了动。


“哎呀呀,原来在敦君的眼里我就是一个骗子吗?”


被质疑了诚恳度的太宰还不待他说完就看起来比他更加难以置信,双手抱胸摆出一个抗拒的姿势,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涉世尚浅的精灵不大懂得装腔作势的概念,只以为他真的觉得愤懑,忙不迭地摆起了双手,吓得连好好收起在背后的透明羽翅也一下子冒出头来,舌头也紧张得打结。


“绝对没有、没有那样的事!我只是……只是……”


精灵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可越急着解释反倒越想不出词句。只可惜,纵使身为人类传说中的生灵,敦也并没有阅读心事的神奇法术——不然他就能一眼看破太宰隐藏在眼底深处的狡黠和心满意足。捉弄这一番分明很是令他开心,但太宰却非要假装牵强地撇撇嘴,露出一个“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原谅敦君了”的表情。思想相对简单的敦看到他不再计较,由衷地松了一口气。他对这个表情再熟悉不过,只要太宰先生瘪起嘴、不,只需要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差不多的弧度,敦就能够断言自己会安然无恙。他其实也不觉得太宰有什么应对魔法生物的绝招,可他现下毕竟有求于对方,总是要多多少少给他留些颜面和尊严。


“那么……”敦沉默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拉扯上太宰的衣袖,小声说,“今天您想好要给我唱什么故事了吗?”


太宰是一名吟游诗人。职业正如这名称所言,是位总有新鲜故事讲给别人听的独行者。正常的同行们,运气好的话,会有无聊的贵族们进行召见,好吃好喝好款待,只需关键时刻被请出来,在满座宾朋面前替主人家涨点面子。倒霉一些的呢,那便一年到头也没个着落,要么去小村落的酒馆里弹唱几句,蹭点吃食酒水,要么就饿着肚子继续寻找某家试图跻身上流社会的有钱人家。然而,虽然整体来说吟游诗人们都算是宽松潇洒的存在,太宰却自认为他并不能被归类于所谓“正常”的行列内。拎着小竖琴居无定所,也满不在乎如何维持生计,唱或不唱都全凭他当日的心情,工作的事情永远比不上对自杀的热忱——任谁见了都会在心里犯嘀咕吧,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叫做“正常”呢?


但敦或许是个罕见的例外。这不怪他,他只不过是碰巧第一次偷摸溜到人类世界的时候遇见的第一个人类就是太宰罢了,于是便从此误解了关于何为“正常”人类的概念。在敦的眼里,太宰先生就应当是人类最标准的模样,他从不质疑太宰奇怪,也不觉得他作出的事情堪称失格。“太宰先生?我觉得太宰先生……很好啊。”如果问他关于太宰的评价,敦一定会这样给出他的回答。


他们就是在这座森林里第一次相遇了。彼时太宰正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这片茂盛的斑驳海洋之中,望着上方被遮掩得近乎有些阴森的初秋的天空。


“好看吗?”


敦出现的时候没有任何警兆。太宰啊了一声,竟也受了些惊吓,拖着莫名其妙的长音,茫然地把视线聚焦到他的身上。


“什么?”他孤身一人在这里弥留太久,嗓音都显得喑哑起来。


“天空啊,”敦指了指他们头顶,太宰这会儿留意到了他与众不同的尖耳朵,“我以前很少有机会看到,所以觉得很好。您呢?也觉得好看吗?”


太宰没来得及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敦急匆匆地又打断了他,语气兴奋:“欸,您手里的这个,是什么哇?”


太宰低头看了看被手指无意识拢紧的乐器,说出口的话稍微有些机械:“是……竖琴。”


“竖琴……所以说人类都喜欢拿着竖琴来森林里望天吗?”


太宰失神半晌,总算彻底反应过来,眼前这家伙并不是人类。他很是花了一番口舌才解释明白人类其实并不是都像他这样活得酷烈,还有,究竟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总之,我不过是来这里尝试自杀的。”


“自杀?自杀又是什么?为什么您要自杀呢?哦,对了,太宰先生会用竖琴唱歌吗?”


事情有些超乎太宰的想象,他隐约觉得胃痛。精灵的问题竟然如此难以招架。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统统答复,只好挑着自己认为最简单的来讲。


“当然会啊。”


“那么……能拜托您唱给我听吗?”太宰惊异地看着年轻的精灵,后者大概对自己一上来就提出貌似无礼的要求有些不大好意思,迫切又谨慎地说着,“就、就一首。然后太宰就能安心地继续自杀了,我一定不打扰您……因为第一次有机会出门……我、我想听一听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我看它很好看,方才一直望着它的太宰先生也很好看……”


那天,太宰并没有给他唱颂一首关于这个世界的长诗。


不是他不愿,也并非因为没有满足条件的熟练作品,只不过,太宰看着敦那双期盼的眼,突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他想要跟他讲一个,前所未有的,关于自己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恰好需要两个人来共同完成。


它将永远未遂,即便画上句号。


“耐心点,敦君,耐心。”太宰笑着摸了摸敦的发顶。精灵依旧对承诺念念不忘,见他今天也还是没有叙述的意思,稍显失落地垂下翅膀,却仍是点了点头。他过去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可以等到那个故事最后告终,更何况太宰先生每天都会来陪他一起等。


“好啦好啦,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唱给敦君听了噢。”


“但是——您真的不会变卦吗?”


“……敦君你那个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到那时啊,太宰想着,故事的开头大约会是这样……

 

我曾黑夜裹身,我曾胸腔阒旷;

我曾迷途无归,我曾敷寻希望。

神弃我于不顾,人间亦不愿诚心施舍,

却道,皆已无妨。

因我而今得见旭光,又能无畏信纳拥抱。

 











——第六十七日。森林里有温度的那片海,其实就是精灵的一双臂膀。

时差应该还没有完全倒好……

好困,好想睡,好想回家(爱手艺附身)

什么时候放假啊(这人明天才开学)

日常感谢!天使一般的大家使我勤奋更新!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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