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太敦太：第二十八日】第二世以爱
“中原先生，抱歉又来打扰您了。”
敦平静地跪坐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垂着眼眸望向地面。早就过了做礼拜的时间，偌大的教堂此刻十分空荡，他却像是已经对这种孤单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不安和拘谨，也瞧不出还带着一丝一毫近乎于人类的感情。
身着黑袍的橘发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良久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扯了扯胸前突然觉着束缚的十字架项链，打破了这份在夕阳光下显得愈发沉重的宁静。
“……敦，你真是越来越像那家伙了。”
“是吗？他倒是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来找您做忏悔呢。”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敦温柔地笑了起来，眼神里稍微多了些活着的感觉。
他很久以前就对那个名字了如指掌，手心、手背，甚至是手指甲的缝隙里，都还残存着那人的温度和气息。他不需要听到那些音节也能熟练地再一次默念。
他在那之后无数次地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铭记那个人而已。
“那可真是太好了。请您务必要恭喜我呀~”
***
镇里过新年的时候，太宰偷偷带着敦从烟火大会的准备现场溜出去了。
“啊啊，太宰先生……这样不好吧？万一被国木田先生发现了——呀！与其说是万一倒不如说一定会被发现——”
“好啦好啦，安心一点啊敦君。还是说，敦君到底是有多讨厌跟我一起出门啊？”
敦原本想要把双手一齐举起来摆一摆，可是太宰死死地拉着他的右手，又在前面跑得很欢畅，他根本没有动作的必要了，只好急急忙忙地解释着：
“不、不是的！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太宰侧脸看向他，扬起了眉毛。
“那就是喜欢？”
“……如果不翘班的话。”
“早就说过那种事情不要在意了嘛。果然敦君是喜欢的吧？”
“太宰先生请您快不要说了！”
“是是~我闭嘴。”
太宰笑嘻嘻地凑过来贴着敦的额头，轻快地啄了一口后者因为紧张而拼命抿起来的嘴巴，一脸奸计得逞的小人模样。
“敦君说的闭嘴，是像这样的吗？”
“才、才怪吧！”
敦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却还是没有挣开他的手，乖乖地跟随太宰迈步的节奏。坡度愈发陡斜，周围也愈发安静，他大概猜到了太宰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离小镇不远的山顶是俯瞰横滨的最佳地点。
而今年提出要举办烟火大会的人正是太宰。
“敦君猜到了？”
太宰和敦一起停住了脚步，歪着脑袋瞧了瞧脸上写满恍然大悟的敦，毫不意外。
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太宰先生，没有。敦觉得自己哪怕再过一百年也没有战胜他的勇气，但这并不意味着敦就是个彻底失败的笨蛋。
“太宰先生不是也猜到我想到了……这种场合下我可不会夸您的。”
“欸——？不会吗？好失望！敦君太冷漠了啦。”
太宰的嘴巴撅成了八字形，敦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忘记了什么要给他买巧克力味酒心棒棒糖的承诺。
这人多大了还以为是小孩子啊？？
“想听我夸您？”
“想~”
太宰又一次笑嘻嘻地把脸凑上来——结果被敦无情地推开，虽然动作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威胁力就是了。
“您求求我？”
敦依然与太宰十指相扣着，看他皱着眉毛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扳回一城的作战机会来得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啊，敦这么想着，十分无辜地冲太宰眨了眨眼睛。
“……敦君，好狡猾啊。”
烟花爆开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不过其中还掺杂了别的、几声类似于火药悲鸣的杂音。
***
——对不起，敦君。
“您、您在说什么啊……不要、不要道歉啊！”
太宰扑到自己身前时脸上的表情，敦至今都记得很清晰。或者说，他从来不敢忘怀。如果忘记了这样的事情，也许留在他身上的属于太宰的印记就会全部消失了。敦不愿冒这样的险。
——这个时候再求你夸我的话，是不是晚了？
“不！振作起来啊太宰先生！振作起来的话我一定会用一辈子夸您的！拜托了！”
这一幕好像被什么雕刻师用最坚硬的石类临摹了下来一般。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大概是窃取了那时候站在太宰身旁的自己的心吧？一下子，就冰冻起来了。
——明明说好的要多陪你几年，失约了啊。
“别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那就不要丢下我啊！治！”
渴求死亡、亦被死亡所渴求的人，在一瞬间里同时露出了解脱和不舍的矛盾感情，宛如叛逆的小孩坐上了永不回头的列车，却犹记得要回眸再看向唯一眷恋的景色。
——再见了。你要、好好……活着。
太宰用尽了全力扯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仿佛还在说着，“呀呀，人类真是复杂的存在呢，敦君。”
死亡。
绝对的死亡。
敦没有哭。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悲痛万分的时候，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
“连中原先生都说，我终于活成了您的样子啊。”
被黄昏的光所笼罩着的瘦削青年声音低沉，竟是在吃吃发笑。他的目光越过沉默聆听着的神父投向了墙上硕大的耶稣基督受难图，眼里的虔诚狂热俨然也阅尽了人间失格。
“有听您的话，在好好地活着噢~现在的我啊，正像您一样热爱生命，却也无比憎恶这世界呢——”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中原中也知道他不曾说出口的那半句。
这没有太宰治的世界。
敦把手踹进身上那件砂色风衣的口袋里，站了起来。这外套明明多次被水洗过，甚至颜色都显得比当年更加黯然了些许，可后背上三个破掉的洞口却仍是惹眼至极，黑黝黝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谁完全吞噬进去一样。
“今天也谢谢您了，幸亏您听了这么久老生常谈还没腻呢。”
敦朝他挥了挥手。这便是他说再见的方式了。
“……职责所在。”
中也看着银发青年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敦一如既往没有讲出来的那半句其实并不太准确。
那家伙，分明是换成了中岛敦的名字和模样，好好地活在这世界啊。
——第二十八日。土下座！我土下座！我错了！我不应该丢刀！
其实写这篇主要是觉得我之前只虐过宰还没好好虐过敦敦啊（后妈吧你？）
百日太敦太最开始的时候就连着两天捅的宰，我今天突然感觉到宰的怨念了于是决定也捅一下敦敦（？？？？）
但是果然……写着写着突然觉得中敦也很美味啊（不你等等？）
好了我认真起来，这一切都是朝雾老师《55 minutes》里开脑洞的锅啊！
日常感谢并奉上今日特供的土下座给各位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不玩刀了我不玩了。
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