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太敦太：第二日】看见光
1.
这是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发生的故事。
太宰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见钟情发生在去街角丢垃圾的路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钟情对象……是个男孩子。他大老远就看见这个人，身形纤弱，刚刚入秋却穿着厚重的外套，显然是个病秧子，重心偏靠在右手一侧，斜斜地站在一群鸟雀中间。不知道为什么，这副图像就那样突兀地映入眼帘，然后闯入心间，镌刻了几行最矫情不过的、描写爱情的小字。
这让他觉得很丢脸，毕竟太宰每天都跟周围的人絮絮叨叨地问一万八千遍哪里有美丽的姑娘能陪他殉情。于是有点赌气的不良青年唰地缩进墙根的灌木丛后边，双手合十轻轻一拍，好的，决定了！
太宰决定——他非常自信地说服了自己这种行为是非常恶劣、非常不怀好意的——跟他搭讪。
“哦呀哦呀？是谁允许你到这里喂鸽子的？”
尽管太宰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可实际上他走路的时候一直是没有什么声音的，再加上肚子里装着往外冒坏水的鬼点子，故意用超级大的声音喊话，这一下真是能猝不及防吓人一大跳。他突然从一棵粗壮大树背后闪现出来，正好站在对方视觉的盲区，一米八一的身高挡住了一部分落日余晖的剪影。
“啊……抱、抱歉，大概是因为闻到面包的味道鸽子们自己就围过来了，我也没有办法。”
虽然鸽子都被太宰这招吓唬得扑棱扑棱飞走了，但是目标本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者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扬了扬手里用棕纸包裹的法棍，修剪得很有层次感的银白短发随着他摆头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太宰治惊异地看着那双分明是属于落日的眼睛，直勾勾、空荡荡地朝向自己。太宰的目光有那么一霎那锐利起来，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看不见。
“本来还想着要怎么脱身呢，鸽子可听不懂我说话啊。真要谢谢您啦，帮了大忙。”
这边的男孩子却对太宰的惊讶毫不知情，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明明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个话多的人。
“傍晚的光线比别的时候都要舒服，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噢，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敦，中岛敦。”
敦歪了歪头，右手上用了一些力让自己站得更直一点，不那么失礼。原来是因为有支撑的东西才显得站姿慵懒。太宰下意识地伸手要扶一把，哪怕有导盲杖也看起来颤颤巍巍的，真的没问题吗？但是敦的话音赶在他动作之前，止住了太宰这没头没脑的关心；回过神来的太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使劲瞪着自己的手。
“虽然眼睛不是特别好用，不过能隐约感觉到，面前是个很温柔的影子……”
怪不得没有吓到他。太宰治感慨一番之后，继续顽强地、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不知道在跟谁过不去。
“……这才趁您沉默的时候擅自跟您讲了这些，啊啊果然、实在是太狡猾了！还请先生务必不要在意！”
看着中岛敦因着歉意而向前弯下的脊背，和从衣领处隐约可见的白皙皮肤，太宰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某样东西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他停止谴责自己那只多事的手，轻轻巧巧地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黑色塑料袋往旁边的垃圾堆里一丢，罕有的安静。不是说沉默，而是安静，仿佛刚刚在温泉里泡了个澡、现在正披着浴衣吹晚风的那般安静；热气腾腾的安静，像满满盛在碗里的沸茶和小瓷壶里煮的烧酒。
“太宰。”
“太宰？”
“对，太宰。我的名字，是太宰治。”
随着话音一同轻轻巧巧落在敦头顶上的，是这个名为太宰治的人的温暖手心。
2.
中岛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见钟情这样的经历，不，倒不如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亲眼看见自己的钟情对象。
后来，他看见了。
然后他哭了。
“喂，敦君，哭得可真难看啊，不喜欢我脸上帅气的绷带吗？那可不行噢，从今天开始，你就来做我的眼睛吧~”
他真是哭得一塌糊涂，上气不接下气，眉眼鼻都纠缠成可怜巴巴的一团，仓促间只顾得上扑向前去抓住一只看起来孤零零的手。太宰丝毫没有被这样的声势浩大所影响，脸上的笑容得意至极，悠哉游哉地将空着的手伸出来，差不多刚刚好停在敦的额发前，有些疑惑地顿住了。啊，糟糕，摸空了吗？敦和敦的哭声都稍微愣了一下下，随即很有默契地抬高下巴，碰到了那份温度——覆盖在他头顶的太宰先生的手，轻柔得像是暖洋洋的、鸽子的羽毛。
太宰在敦的沉默里心满意足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哦呀哦呀？是谁允许你在这里哭的啊？”
下一秒中岛敦反而哭得更凶了。
清晰的世界被泪水模糊，敦尽力调动着刚刚获得的视线，拼命聚焦在并排靠在隔壁床头的人身上：柔软细碎的黑褐色头发十分轻佻，落在一片白茫茫之上，格外醒目。
他的生命彻底堕入了黑暗，他才得以获得光明啊。
“为什么……太宰先生……你是笨蛋吧……为什么……”
“是~是~那么，帅气的笨蛋太宰治今天也一起拜托给敦君啦。”
太宰治逆着光，背对一扇敞开的窗，语气轻松，开心上扬着的嘴角看起来耀眼极了。他捏了捏手心里躺着的、不属于自己又完全属于自己的另一只手，紧紧地与中岛敦十指相握。
黑暗归我，光明给你。
我爱你，几倍胜于生命，几倍胜于目睹这人间。
———第二日，目前还有在很顽强地坚持啊！学校网坏了，为了这两只小可爱，豁出去了用热点爆肝了上来。
为什么萌太敦呢，大概就是因为这种互相在黑暗里努力要把彼此拉出来的感觉吧，是非常令人敬佩的那种感觉。希望接下来的九十八天能继续好好地传递这种感觉。
……话说我总觉得我是对虐太宰有什么深深的执念吧（？）
……下回要不要对他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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